闽柒

【叶黄】《十四冬》

新人一个，初次尝试写叶黄心里忐忑的……

ooc无法避免_(:з」∠)_

只是一发试水_(:з」∠)_

〈一〉

这天天气毒辣，顶上的太阳像非要把人蒸腾至死一般炙烤着大地。树下的斑驳娑影愈发暗沉，倒是那蝉趁着天光大热徒然高噪，叫得人心烦。

叶修坐在一间糖水铺里，那把千机伞被他撑开靠着肩头。嘴里叼着根草茎，要趴不趴地撑着脑袋，整个人懒洋洋的，动都不愿动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地方，只是沿着条道走，偶尔在分岔口拐进阴僻小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越走这天就越热。他本就不是勤奋的人，这天气更是不愿大汗淋漓地到处走，正好转弯看见路旁有家糖水铺，伞也不收就一头扎进来了。可惜带的烟草用完了，他也不想拿出那只烟斗，只得随手掐根草在嘴里叼着，权当解解馋。

这糖水铺的主人是个大约三十上下的妇人，青衫短衣，麻布围裙，发在脑后挽个鬟儿，脸色倒是红润有加，分外亲切的样子。见叶修进来只要了壶茶也不诧异，端上温度适宜的茶水便又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本来这糖水铺位置偏僻，格局又小，是没有什么客人的，但今天实在太热，过路的商人樵夫都愿意在这儿歇歇脚，生意自然比平时要好上不少。这会儿，又有一伙人掀开铺门的帘布进来，看穿衣打扮是帮人运货的，门外还停着几头骡子拉着的放满货件的车。领头那个明显是常客，一进门就喊了声：“沈姨，生意忙呢？”

那妇人也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不忙！云生今个儿又是帮哪家运货？这天气可苦了你们，来来，都到这儿来坐，这儿通风些。”

“可不是吗？这鬼天气，真要晒掉一层皮。又赶巧是替镇上那家姓吴的人运货，那家人个个都是势利精，说要是今晚之前没运到那边就跟老板说，让他解雇我们……哎沈姨，今天还是莲子汤！”

“好咧！”沈姨应了声，转回到里层的厨房弄糖水去了。

叶修一直在角落那桌眯着眼，漫不经心地听着那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知道那个领头的叫李云生，名字起的文质彬彬，却是个魁梧大汉。沈姨在厨房忙进忙出，端出来几碗冰镇的莲子汤，叫唤那些人好好吃，不用客气。就着围裙抹了下双手，见又有几个人进店，转头朝楼上叫唤了一声：

“阿天，下来帮下忙可好？”

楼上立即传来个清亮的声音：“好咧！阿娘等我！”随即又是“梆梆梆”的下楼梯的声音。

沈姨招呼了那几个客人，回厨房弄糖水，出来时身边却多了个小孩。同样是青衫短衣，但质料一看就比沈姨身上那件要好不少。那小孩相貌清清爽爽，很耐看，挂着大大的笑容，嘴里还露出两颗虎牙来。有模有样端着糖水到那桌客人桌前放下，学着娘亲的一句“好好吃”都带了股芦草的清香。

这小孩就一直咧着笑容踱步到李云生那桌，清脆脆地唤了声“云生叔”，惹得随队的其他人欢笑。李云生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孩，但不像其他人一见他就笑。偷偷摸摸低头塞了个布包给他，小声地说：“阿天，这是从镇上买的糖，你最喜欢的那种，可别叫你阿娘知道。”

小孩一听见糖，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正要接过，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收敛起笑容，不收反把布包推回给李云生，嘴里嘀咕着什么：“不行不行，阿娘说我在吃糖牙就得被虫蛀了，夜里会引来它们的老祖宗‘虫妖’吸人精魄的。阿娘就睡在我旁边，万一那老妖精认错人吸了阿娘的精魄怎么办？”

李云生笑作一团：“阿天，你怕那妖精吗？你不是说将来要当云游侠客斩妖除魔的吗？”

小孩闻言露出个有些坏坏的笑容：“妖精我当然不怕，它要是敢来，我一定打得它形神俱灭，不再害人！但是啊……云生叔，你来，我偷偷跟你讲。”李云生忙把头凑过去，“阿娘说，我要是再吃糖，就用鞭子抽我腿！那鞭子抽人可疼了！”

小孩还作出个夸张的表情以示害怕，而后又和李云生一块儿趴在桌上笑得天花乱坠。

笑完后李云生还想让小孩喝几口他那碗莲子汤，被小孩推拒说：“哪用哪用，我家就是卖糖水的，不愁喝。阿娘又不是铁石心肠到不给我吃糖连带着把糖水也禁了。”

李云生是知道沈姨是最宠这孩子的，说要用鞭子打，最多也是说说，哪里舍得。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见对这小孩说过。

糖水铺里似乎有股天然的凉气似的，李云生一伙人把糖水喝到见碗底也还不愿离开，拽着小孩聊东扯西。这小孩也是个话多的，能从莲子汤好不好喝扯到去镇上买莲子时哪个大婶斤斤计较讨厌得很。礼貌性地问他昨天过得如何，他真能从清晨睁开眼说到晚上合寐。但小孩机灵，一句话说得好笑，能让这一桌没几时就个个都笑趴在桌上。

他们这一桌热闹，小孩声音又响亮，沈姨在送糖水的空隙提醒了一句，让他小声些。他的嗓门便瞬间低下去了，一句话里头好几个气音。

李云生把小孩拉过来，说：“阿天，你觉得那人怎么样？”小孩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奇奇怪怪撑着把红伞的叶修。

这人衣饰不尽华丽，但细细看去却有种大户人家的富贵感。只是叶修那懒懒散散的样子，倒像极那些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小孩当即就皱了皱眉，也不是怪他仇富，而是不知为何，一看见这人他就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叶修这时也看了过来，见小孩急急忙忙转过视线和旁边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以为是他这样子实在太奇怪，便收了千机伞放到脚边。刚好露出他腰间系着的钱袋。叶修穿着黑衣，外面再套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袍，看上去既阴沉又厚实。唯独腰间那钱袋是白色的，仔细看还有一丝丝蓝线绣了不知是什么的繁复的纹理在上面。

叶修低头喝完最后一口茶，觉着也差不多了，便招来沈姨付了茶钱，扛着那把千机伞就走了。

此时正午刚过，外面依旧炎热一片天，叶修撑起伞，傍着树荫走。偶尔几阵凉风吹过掀起叶修的衣摆，钱袋里似乎放了挺多钱币，被震得啷当响。

走了一阵，叶修就发现不对经了。

他转过头看，小道两旁树叶婆娑，有棵挺奇特的，树干大约有一人粗，似乎挺容易藏人的。叶修挑了挑眉，转回来蹲下，从袖袍里伸出手指在沙地上画了个圆，又在其中添上几笔，看上去有些像图腾。

突然，那圆开始发出土黄色的光，从里面跳出来个不足三尺的小东西。

这玩意儿奇怪得很，像个小人儿，但光是头颅就占了身体的二分之一，剩下的二分之一被件土黄色的小袍裹着，四肢俱全。脑袋顶上光疏疏的，还立了几片草叶。它身子跟个满月的婴儿一样，脸上却是布满皱纹，是个小老儿。

那小老儿从地上蹦出来时还险些摔了一跤，它手短，腿也短，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视线转到叶修身上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来磕头，双手合十行了个大礼。

叶修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小老儿，晃了晃嘴里叼着的草茎，问它：“这是何地？”

“大神，这方名为南粤。”

“哦，南粤啊。”叶修蹲着收了伞，“你先起来吧。”

那小老儿闻言恭恭敬敬倒退了几步正准备起身，忽听见叶修身后传来声惊呼，就见个青衫短衣的凡人孩童在棵一人粗的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慌忙一个跟斗，向地上那叶修画的圆撞去，一撞就撞回了地下，消失无踪。

叶修这时也转过身，瞧见那人不就是刚糖水铺里的小孩吗？摘下叼着的草茎，笑道：“哟，小孩，跟着哥多久了？”

那小孩顿时就涨红了脸，呆呆地站在树下，连逃跑都忘了。

他暗骂自己太粗心，方才看见叶修离开糖水铺就想也不想的跟着跑了出去。也不知为何要跟在那人身后，还要躲藏着免得让人发现。他这下是知道了，叶修第一次回头时就发现了他，自己倒好，心跳加快地躲回树后，再探头瞧时，发现叶修蹲在地上，自己的视角只看见那把红艳艳的大的过分的伞。

后来见叶修收伞，正准备再躲好，没想到伞后还蹦出了个奇怪的小老儿，那声惊呼才一不小心漏出了口。现在被人当场抓着，只想像那小老儿一样，找个洞跳进去。

小孩心里犯着嘀咕，一抬头撞上叶修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索性心一横，嚷道：“谁说我跟着你了，我自己随便逛逛不行吗？腿长我自个儿身上碍着你了？还有你这人真是，一身富贵就撑着把红伞到处招摇啊，想干嘛？今天太阳大，你就装地上的太阳？小心招魂啊我跟你讲！诶不对，你刚刚和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讲话来着，那不会是妖怪吧？你也是妖怪？有我在你可别想害人！”

小孩嘴一张就说个不停，一串话噼里啪啦不走脑子地砸下来。说完后他倒有写心虚了，回忆一下方才的言语似乎很不礼貌，这要是哪家公子爷，生气了可得罪不起。若是他自己还好，要是连累到阿娘……罢了罢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那边小孩还在天人交战，这边叶修闻言也不见恼怒的样子，眉毛一挑，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怀念。

“哥不是老妖怪，刚才那更不是，你叫它妖怪小心你家糖水铺生意倒闭。”

“什么？”小孩愣道，“那是什么？”

“啧，真可怜你们南粤人，连自家的土地神都没见过。”

小孩惊讶地张大嘴巴：

“那是土地神？你没骗我吧？这可怎么办啊，万一它真听到了还记恨心中，我就闯了大祸啊！阿娘……不对！阿娘说神仙的心胸都很宽广，一心为善，才不会记恨人！你可别污蔑神仙！”

叶修突然笑了：“你怎么知道神仙就一定一心为善呢？”

“我……我，我就是知道！”

“好好好，你过来一下。”

小孩愣时撇嘴：“干什么干什么？想害人吗你这老妖怪！”

“说了哥不是老妖怪，你不看见我刚才和土地神说话吗？为了不让它记恨你，我给你一样东西，它就不敢惩罚你。”

“真的？”小孩瞪着双眼，有几分不相信，心里思索几番还是朝叶修走去，到叶修跟前又嚷了一句：“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

叶修摘下系在腰间的钱袋，放到小孩手上。

“记得收好它，神魔都不敢欺负你。”

小孩愣愣地抓着那只钱袋，对于别人莫名其妙送给他一样东西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里面有钱？哎你不会是把盘缠都给我了吧，那你怎么办？”

“自有办法。”

“哦。”

见着叶修起身要离开，小孩喊道：“你真没钱就来找我，阿娘说别人送礼要还礼的，我起码也会招待你一顿糖水。”

“那感情好啊。”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叶修。”

叶修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TB不知道有没有C